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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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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皇後召柳綽今日進宮主要是為了商量柳璇的婚事, 春闈放榜,柳家看中資助的貢士董明高中榜眼。進士及第歷來都是各方勢力爭搶的人才,榜眼直入翰林, 未來前途更是不可限量,柳家這麽多年總算遇到了一個,於是皇後和柳堰廷商量想將柳璇下嫁用以鞏固關系。

這情況和前世一模一樣, 只是前世柳綽尚未出閣,聽到的更多是柳璇在閨中的抱怨。而這一世她已嫁與燕輝, 再加上身處宮外行事方便,皇後便想將一些事交給她處理。

柳綽這段時間在忙林平之和上官泓的事情,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柳璇了,咋一聽皇後的吩咐她楞了半晌。她們這樣的人對於婚事是沒有任何自主選擇的權力的,前半生受家族庇護後半生自然只能為家族奉獻一切,而女子唯一能為家族奉獻的方式在世人看來有價值的也就只有聯姻了。

然而前世柳璇嫁給董明後並不幸福, 柳綽有些舉棋不定。她本想回府後和燕輝聊聊看看能不能想出什麽好主意, 結果剛出皇宮就聽說了兩條和燕輝有關的消息, 一條是燕輝仗勢欺人強搶伶人於王府,一條是三皇子不顧身份當街和伶人勾肩搭背共乘馬車。

柳綽氣極反笑,燕輝這家夥還是一如既往的會給她出難題!

家事國事都是一團亂麻,而且今晚回府有的折騰,柳綽的心情本帶著一絲煩悶,然而掀開車簾看見燕輝洋溢著笑意的眼神時她還是下意識露出了幾分松快。

她抱著眾目睽睽之下她必然得顧及燕輝顏面的心態沒有拒絕燕輝的攙扶, 她本想等進屋後再說, 結果還沒等她找到算賬的機會呢,燕輝臉色突然變得極其蒼白, 就像在承擔著巨大痛苦一般,整張臉都疼得扭曲了。

柳綽第一反應是遭受了暗算, 她想都沒想就擋在燕輝身前想先扶他進府。

賀行章聽見門外騷動也跑了出來,結果就看見王府護衛一個個嚴陣以待,臉上滿是緊張和肅殺,而被他們團團護住的燕輝倒在地上不斷抽搐,像一條剛被拍上岸的魚,極為滑稽的首尾撲騰著。

穿過重重人群的腳,賀行章接收到了燕輝昏迷前向他瞪來的最後一眼中的無言怒罵。賀行章網海沈浮閱文無數,沈吟五秒後立馬反應過來。

“別動!”

兩把刀立刻架了在他脖子上。

賀行章內牛滿面,默默將嗓子眼中的“他”咽回肚子。

將他帶來王府的人如今正和瀕死的魚一樣在地上撲騰呢,如今的他在這些人眼裏不過就是一個隨手可以碾死的戲子,誰會願意聽他說話?而且外間都在傳三皇子對他有意,王府中現在做主的是三皇妃,混亂之後最方便下殺手,萬一三皇妃嫉妒心起為絕後患直接把他給嘎了不也就是順手的事?

天啊,他這到底是什麽命啊,別人是命運的齒輪不斷轉動,到他這裏就變成命運的齒輪一直生銹!

他還以為抱住了大腿,結果沒想到這條大腿如此不牢靠!

他看見柳綽充滿危險地看著他,他只能眨著無辜的大眼睛企圖通過心靈的窗戶和柳綽建立心與心的聯系。

然而柳綽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的相連請求,柳綽沒有多看他一眼,就將視線冷漠地移了開來。

柳綽緊繃著弦鎮定地指揮人將燕輝小心地擡進王府,隨後又安排了封鎖消息、請禦醫、加強王府內外巡邏警戒等一系列事情。

賀行章站在一處不礙事的廊下,被刀抵著脖子,看著王府內的人亂中帶序的各施其職。

忙完一切的柳綽帶著禦醫匆匆從對面連廊走過,路過他時柳綽腳步頓了一下。

“帶他一起過來。”

賀行章心花怒放,總算遇到個願意廣聽納言的!賀行章打算抓緊時間聲淚俱下自述清白和忠誠,然而他剛一張嘴,一個巨厚的麻布就緊緊地塞進了他的嘴巴。緊接著他就被王府侍衛手腳麻利地綁在燕輝屋外廊上的柱子上。

賀行章欲哭無淚地望著蒼茫天地,好吧,他也明白,三皇子身體康健無病無痛,不過和他這個來路不明的人用了一頓膳乘了一輛馬車後就倒地不起,他如今只是被綁沒有直接被下獄拷打已經是王府現在管事的人尚有理智能辯是非了。

燕輝昏迷的事情太大了,柳綽不敢想象此事一旦傳揚前朝後宮會有多少人蠢蠢欲動。她不敢大張旗鼓地去太醫院,只是讓人悄悄地先去請了兩位和柳家交好的太醫先來診脈。

蓄著山羊胡的兩位太醫從未見過這樣的脈象,他們的表情越來越凝重,相互輪換交替診著脈,偶爾低聲溝通一兩句,結果不知道哪個觀點出現了分歧,起初還只是小聲地交換觀點,講到後面直接當場爭論不休起來,互相還被氣得吹胡子瞪眼。

柳綽心中難得升起幾分控制不住的煩躁,她壓著火竭力保持客氣:“二位太醫都是聖手,可看出什麽了嗎,殿下為何會昏迷?”

“這......”

太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殿下身體康健脈搏有力......”

“不像是身體有什麽不適。”

“倒像是睡著了......”

若不是骨子裏的教養作祟柳綽真的很想痛罵這一對庸醫。

“睡著了為何會叫不醒?”

太醫們也很尷尬,只能硬著頭皮迎難而上。

“可能是朝事繁瑣太累了?”

柳綽:“那他何時能醒來?”

太醫也懷疑自我:“睡飽了自然、應該就能醒了......”

柳綽差點憋不住火,眼不見為凈地讓這兩位太醫滾去偏室喝茶了。

燕輝人事不知地躺在床上,眉頭微皺,看起來不太安生。柳綽在他旁邊守了一會兒,但沒有守太久,因為她發現她的看守並不能給燕輝任何實質上幫助,燕輝對她的觸摸似乎反應很大,但凡她要是碰到燕輝——無論有心還是無心——燕輝都會生理性痙攣,看表情似乎還格外難受。

柳綽出門看見綁在廊下的賀行章拼命向她眨眼,表情十分靈動,她頭疼地嘆了一口氣,走過去讓人將賀行章口中的抹布拿開。

“我只問你一個問題,三殿下的昏迷和你有沒有關系?”

賀行章提前準備好的滿腹草稿被噎在嗓子眼,這事兒,到底有關沒關還真說不好,萬一是因為他和燕輝相遇觸發了什麽劇情結果讓燕輝變成現在這樣了呢?這世界連穿越都有,還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然而......

賀行章連猶豫都沒有非常堅定地搖頭:“沒有!無關!我可以用我的性命發誓!”

柳綽沒有表情地嗤笑一聲,她的態度雖然鎮定,但略帶疲憊和焦慮的眼睛還是出賣了她此刻的心情。她的語氣很淡:“你不用和我發誓,我最多撐一晚,若是明日天亮三殿下還醒不來,到時候能做主的就不再會是我了。”

賀行章有些意外,他沒有想到柳綽竟然會願意相信他,這讓他不免對這位一直極負盛名的名門貴女有點刮目相看。

他明白柳綽的意思,他的生死不在柳綽,哪怕柳綽信他最多也只能保下他一晚,皇子出事需要有人負責,而作為燕輝昏迷前接觸時間最長的生人他必定首當其中,這其實也是他敢隨意用性命發誓的原因,反正燕輝若是真出事他也就真涼了。

該說的已經說了,柳綽沒有再在賀行章面前逗留。她將壓力平靜地施加在賀行章身上,雖然希望渺小,但她依然希望讓燕輝另眼相待的人會有辦法。就像燕輝經常說的,誰知道呢,萬一呢?

而且除了擔憂燕輝的身體和朝堂局勢,柳綽還有一個無法述諸於人的恐懼,那就是她不知道再次醒過來的還會不會是這段時間一直和她在一起的燕輝。

太醫倒也不算是庸醫,燕輝確實是睡著了,但這種睡著是被迫進行的,他被迫接收了一大頓炸裂三觀的信息,無論他談判叫囂抗議都只有系統冷冰冰的自動回覆。

天邊露出第一縷曙光,和自動回覆吵架吵得身心俱疲的燕輝終於被放任慢慢轉醒。

柳綽一直在外間,她聽見屋內的動靜連忙快步趕進來,結果就看見燕輝抱著被子坐在床頭角落裏幽幽地看著她,眼神滿是覆雜,整個人就是大寫的一個“可憐弱小又無助”。

柳綽:“......”

“你......”柳綽想伸手,結果看見燕輝下意識抖了一下,但卻硬生生地控制住自己沒躲。

短短幾個動作和下意識的反應讓柳綽將一直懸著的心放了下來。隱藏在心裏最深的恐懼褪去,她一直緊繃的弦也漸漸松開。人還是同樣的人,沒有什麽比這點更能讓她慶幸了。

柳綽盡量讓自己的表情顯得溫和:“你感覺如何?身體可還有哪裏感覺不適?”

感覺很不好!身體就沒有一處是舒適的!燕輝想哭,特別想和柳綽抱頭痛哭再痛罵這操蛋的命運!他感覺他現在深刻了解了牛郎織女被王母娘娘拆散時的心情。

“我現在心情有點覆雜,你能幫我......”

燕輝身體無預兆地抖了一抖,就和抽搐了一樣,他硬生生地將語氣給轉了個彎:“你去把賀行章給我叫來。”

話音剛落,燕輝又抖了一下。他死死地抓著床頭木架,就像是自己在和自己較勁,手背的青筋都爆了出來。

他咬牙切齒地道,語氣又是忿忿又是絕望,明明倨傲冷漠卻又讓人聽出了滿滿的生無可戀:“這沒你的事兒了,你退下吧。”

柳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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